纸盒窝里，年年毫无察觉，急促嘹亮的猫叫声传进屋内，听起来像是发财在叫它出去，兔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向外走。
是谁无缘无故要买兔子的小命？想起昨晚年年说的话，发财面色凝重，冷冷开口，谴责道：“亏你还是只狸花猫，为了点吃的替坏人做事，不要猫脸！”
“哇？”被人类投喂后，为他们完成一件事是猫界默认的规矩，有些猫还白嫖呢，怎么到他这就是不要猫脸？狸花猫不服，“你怎么不说是你藏起来的那位干了坏事才会被人盯上呢？”
大战一触即发，年年慢吞吞从缝隙中钻出，光线明亮刺得双眼又涩又痛，泛起晶莹的泪花。它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，模糊的视野中白、灰两只体型悬殊的猫弓身对峙。
目标自己送上门，狸花猫懒得和发财过多争辩，俯下身蓄力，露出獠牙从侧边向年年扑去。
一切发生得太突然，年年只来得及看清那道灰褐色的身影瞬间移至身前，骇人的尖牙抵在自己额头的刹那，发财从一旁弹射而来咬住狸花猫的脖颈，带着它向前滚去。
“发财！”年年惊呼一声，没跑两步，使不上劲的身子噗通倒在地上。
虽然抢占先机，遏制住了狸花猫最为脆弱的地方，发财不至于傻到真以为自己干得过对方，借着强劲的冲击力，两猫在草地上滚了几圈，发财一把抓起靠近路面区域的泥沙糊到狸花猫脸上。
“喵！”
狸花猫捂着眼睛疼得满地打滚，发财看都没看，转头跑向年年。没时间去平复紊乱的气息，它张嘴叼住兔子的后颈，一颠一颠地向远处跑去。
“要...没气了。”年年喉咙发紧，嘴唇和鼻头苍白如纸，晕乎乎的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随着颠簸来回晃动。
阳光正盛，发财寻了处相对僻静的地方，松口将年年放下。
“嗬嗬嗬。”兔子趴在地上张嘴艰难地喘着气。
“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。”白猫探出草丛四处张望，往日这些地方少有人类踏足，今天只是稍微离公园中心区域近了些，远处人山人海的场景吓得它望而却步。
“你再坚持一下。”发财低下脑袋蹭了蹭年年，又伸出舌头给它舔着被风吹乱的毛发，安抚道，“我想想办法，一定会带你找到你主人的。”
“喂，快来，那里有猫。”
发财的耳朵敏锐地动了下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同时从多个方向传来。
感受到人类的不怀好意，发财从藏匿的草丛中窜出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。
“真的有猫！”
“快抓住它！”
三个小男孩还未发育的嗓子声音稚嫩，尖声笑着包围住白猫。
“你别跑，我们不会伤害你的。”为首的男孩稍微年长些，个子也比其他人高，蹲在地上，动作轻缓地张开手靠近发财。
闻言，发财警惕的眼神稍微软化了些，肉垫下锋利的指甲收起大半。
“哥哥！这里还有一只兔子！”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一把抓住年年的肚子，将它举起给大家看。
“快拿给我看看。”
“林亦你妹妹真黏你啊，我们跑这么远都能跟上来。”
“别是只死兔子吧。”朋友的调侃声刺得他浑身不舒服，蹲着的男孩略带嫌弃地摆手，皱眉呵斥，“谁让你跟我们来了，走开。”
“喵！”发财紧盯被抓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兔子，趁着他们不备，闪身从包围圈中钻出，扑向女孩，水蓝眸子里的黑色瞳孔在阳光上竖成一条小缝，略显凶戾。
“啊！”小女孩被吓了一跳，随手扔掉兔子，跑到那男孩的身后躲着。
软绵绵的兔子无力反抗，被甩回草丛里，还没缓过劲便被发财叼住后颈再次踏上逃命的路途。
“哥哥，它的眼睛好漂亮，是蓝色的哎。”她拽着哥哥的衣角，软声撒娇道，“我想要嘛，我们带它回家好不好？”
“不要。”林亦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妹妹，不顾被推倒在地的妹妹的哭声，语气焦急，“快点追，别让它们跑了。”
地上晒得发热的石子被捡拾起，成了男孩们的武器。
“站住！”
逃窜中，两三颗石子重重砸在发财的屁股和大腿上，疼痛使猫面目扭曲，它极力控制住嘴巴不敢用力咬下，更不敢松嘴。
“发财，你放下我吧。”年年越发虚弱，说的话断断续续，“带着我，你跑不快。”
要活一起活，要死一起死，它发财可不会做出抛下朋友独自逃跑的行为。
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体力最是充沛，怎么甩都甩不掉。发财被逼到小河边，脚下的泥土湿软，后退时留下颗颗梅花脚印，眼前是对它们充满恶意的人类。
怎么办？难道真的只能跳河了吗......如果只有它一个，发财会立马跳进河里逃走，偏偏它还带着年年。
“哈！”
响亮的哈气声从背后响起，短暂转移了他们的视线。
“这是三花吗？”
“不对，这是狸花猫，你看它身上的条条。”
闻着发财气味火急火燎赶来的彩狸猫，顶着飞机耳，凶相毕露，嘴里发出低沉闷响的吼声。
初生牛犊不怕虎，一只小猫又有什么好怕的，男孩们并没有将彩狸放在眼里，反倒欢声雀跃，“把它也抓起来，刚好一只猫我们三个人不好分。”
“喵呜——走啊。”彩狸猫动作敏捷，几次从人类抓捕的手下灵活穿过，企图将他们引去别处。
“先不抓那只。”林亦眯起眼睛看向趁他们不注意想要逃跑的白猫，绷直指尖指向它发号施令，“这只好抓点。”
发财见势不妙，用力一个甩头将年年甩到背上，“你咬住我。”，说着撒开爪子就往小河里跑。
哪有那么容易，林亦离得近又跑得快，几步追到白猫身后，伸长手就要拽住猫咪竖起的尾巴。
“嘶！”他的脸瞬间疼得皱起，冷汗直冒，脚腕处像是被扎入两根尖锐的钢针，一下绊倒在地。
彩狸猫咬完就跑，但也不跑远，挑衅似的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蹲着，凶狠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。
“林亦你没事吧？”同伴将男孩扶起，面露胆怯，“算了，要不然还是不抓了吧。”
白猫已然跳进了河里，林亦和蹲在一旁还悠闲舔着爪子的彩狸对上视线，气得浑身颤抖，发狠道：“抓它，抓不到就拿石头砸它，臭猫，我要弄死你！”
泛绿的小河里，漾起层层涟漪，洒落的阳光撕裂成千万颗碎钻，波光粼粼。发财昂起脑袋，努力将下巴浮出水面，四只爪子在水里疯狂刨着。轻盈的毛发沾上水变得沉重，更何况还背了只兔子，摆动间全身的重量不受控制，因此它游得也无比吃力，艰难地不断调整前进的方向。
“妈妈！有只猫在河里游泳！”童声清脆，霎时周边的人都被吸引过来，围在桥边观看。
“天呐，它背上还有只兔子，这也太有趣了！”辨不清是谁说了这么一句，大家纷纷拿起手机调出摄像界面，将镜头对准河中央的两个主角身上，人声鼎沸。
“年年？”
“......嗯。”兔子回应的声音极轻，轻得像根羽毛飘在背上。
“你咬紧点。”发财越游越觉得心应手，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吃力，对岸就在眼前，它铆足劲加快划腿的频率，一口气游了过去。
爬上岸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，耳朵进了点水，发财晃晃脑袋，再往前走了好几步，说：“你先下来，我甩甩水。”
兔子迟迟不出声，它疑惑地转过身看向地面，空无一物，难不成年年还扒在自己背上？
发财全身毛发吸饱了水，沉甸甸的，水流顺着结缕的毛发往下淌。它扭头往后背看去，这一看可不得了，差点吓得魂飞魄散。
年年呢？！
可怜的年年早在发财开口喊它时，从猫背上滑落，孤零零地飘在水面，随波逐流。
“笨猫！！！”
发财正欲跳回去寻找，忽然听见小河里传来熟悉的猫叫声，抬头望去，彩狸在水里扑腾着往它这里游，背上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，看得它热泪盈眶。
同样激动不已的还有围观群众，个个举着手机不想漏拍一秒。
又在小摊边站了会，斐苡抬脚准备离开，忽见附近男男女女兴冲冲地往桥上跑去，扎堆看热闹。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从那里过来，拽着妈妈的手往回跑去，嘴里还叫嚷着，“妈妈，快去看！有只小猫咪背着兔子在河里游泳呢！”
猫咪背着兔子在河里游泳？有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，斐苡拄着拐杖挤进人流。桥附近能看到的地方都站满了人，她只得继续往前走，终于在桥头的空隙中挤进前排。
本该背着兔子的白猫此刻即将靠岸，而那只黄白花兔子仰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，脖颈处的黑绳分外显眼，印证了斐苡心中的猜想。
就是年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