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上午樊星请假去面试了。

公司那边的效率非常高，第一轮面试是两轮的人一起见的樊星，中午就打电话通知他被录用了，知道他的工作试用期还没过只给了常规的三天时间，让他周五入职。

对方的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，心里生出一种“我值得么”的疑问，又开始怀疑有坑，可到最后还是接受了。这个公司工作环境很舒服，也没看见苦大仇深的员工，确实不是卷得要命的那种氛围，再加上发展前景和薪酬的吸引，他实在拒绝不了。

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，周五早上樊星出现在新公司，接着办理入职手续。

表格有两三页，除了常规的个人信息之外还有些爱好、口味方面的信息需要填写，相比起来详细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地址也不显得奇怪了。

填完表格樊星去找部门领导报道、熟悉工作流程、认识新同事、看资料，轻轻松松结束了新工作的第一天。

下班时天还亮着，樊星心情好得不得了，在外面吃了个晚饭又溜达了一会，天黑了才回家。

一进楼道声控灯就亮了，樊星慢悠悠爬着楼梯，听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都觉得非常悦耳。然而好心情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，一转过四楼半的平台他就愣住了。

樊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，用力闭闭眼睛再睁开看，立在家门口的人不是李聿庭还能是谁？

将近两个月没见，再次近距离仰望那张脸樊星心里已经没有了激动、想念，只剩厌恶。樊星拧起眉毛，往上走了几步问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？”

“这个你不用管。进屋吧，我想跟你聊聊。”

“没什么可聊的，滚蛋。”

“我有重要的事儿跟你说，真的。”

地址他已经知道了，就算今天不让他进还有明天、后天，不如今天一次说清楚算了。樊星想着掏出钥匙拧开门锁，把门拉到最大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李聿庭走进黑漆漆的玄关站定。樊星进屋开灯，关好门回过身才发现李聿庭拎着一个小纸袋，双手交叠在一起扭着两根细绳。

“给你的。”

樊星指指鞋柜，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李聿庭把纸袋放到鞋柜上，“微博的事儿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你知道了是么？”

樊星低头点了根烟，深吸一口吹到对面那张脸上，“不然呢？好好的粉丝我拉黑他干嘛？”

李聿庭微微皱了下眉，“这件事儿我跟你道歉。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，编故事探你的口风也是我的错，对不起。”

樊星摆摆手，又往他脸上吹了一口烟。“我现在才明白，原来那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，一直看着我纠结，你可骄傲了是吧？”

“我没有，星星，你别这么说……”

“那我怎么说？优越感爆棚？虚荣心得到满足？”

李聿庭轻轻摇着头，脸上闪过一丝委屈。樊星看着他那副挨了欺负似的样子突然怒从心头起，扔掉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，“你他妈什么都知道还一直亲我、让我给你撸，你他妈安的什么心？你当我是什么？人肉飞机杯吗？！”

“不是！我喜欢你！一直都喜欢你！”

梦境成真了。

樊星有些恍惚，以为自己又做梦了，可抓着衣领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，疼痛让他清醒。“晚了，来不及了。”樊星说着松开手，学着李聿庭曾经的样子展平他的衣领，然后退后两步看向那张脸。

这些年的猜测、怀疑终于被当事人盖章认证了最合理的原因，但丝毫算不上惊喜，反而让樊星确认了李聿庭的弱点。在一步一步揭开那个人的谎言和欺骗之后，他只想往他心上捅刀子。

李聿庭靠近一步想拉樊星的手却被人躲开了，只好收回胳膊僵硬地垂在身侧。“我知道我说得太晚了……以前好多事儿你能做我不能做，后来……不能找借口，就是我贪心了，是我的问题。但是请你相信我，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。”

樊星冷笑一声，“那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，你说‘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，我接受不了’，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变了？”

“那时候她在追我，是我自私，选了那条路。”

“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，我不奉陪了。”

“星星！”李聿庭冲上前一把抱住樊星，双臂死死勒住他的胳膊，“对不起！是我要的太多了，我总觉得你不会离开我，你会一直陪着我，直到你真的消失了我才发现我受不了……”

“我坐轮椅那一个多月你不是一直躲着我么？也没见你受不了什么。”

“都是我的错……星星，求你给我个机会……”

“什么机会？”

“给我点儿时间，别不理我……”

“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？你可真不要脸。”樊星用力从他怀里挣出来，冷笑着掏出手机解锁。

李聿庭不知道他要干嘛，斜眼瞥着屏幕，就见他打开了一个微信对话框，举到嘴边说：“你不是要跟我谈恋爱么？我答应了，我……”

李聿庭瞬间疯了似的一把抢过手机高高举起，按住语音条想要撤回，樊星扒住他的胳膊就抢。你推我搡之间樊星的后背撞到墙上，李聿庭趁机撤回语音，大喊着“你想逼死我吗？”把手机摔到了地上。

樊星愤怒了，抬起腿对着李聿庭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。“操你大爷！你他妈敢摔我手机？！”

李聿庭跌坐在地上，手捂着肚子，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。“我能送你一个就能送你第二个。”

“那是我的毕业礼物！是我喜欢的人送的！不是你个混蛋！”

樊星吼完喘着粗气瞪着李聿庭，胸膛起起伏伏将沸腾的血液泵至全身，几秒钟的时间脸就麻了。

耳道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，跟时钟的滴答声、心跳的扑通声混在一起，刺得人头疼。空气也凝固了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，樊星喘不过气，皱紧眉头用力呼吸，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
李聿庭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，樊星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，深吸一口气蹲下捡起了手机。

屏幕上有一道长长的缝，不知道是屏还是膜裂开了。樊星按按电源键，屏幕不亮，又试着长按，还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。

“星星……”李聿庭坐着蹭到樊星脚边，“对不起，我赔你。”

“滚。”

“星星……”

“滚！”樊星转过头冲李聿庭大吼，目光里有愤怒，有委屈，爱恨交织。

樊星大半人生都跟眼前这个人缠在一起，眼看着他从小小少年长成一个外表斯文的青年，却从不知道他心里藏着多少阴暗。他不明白他有什么不能做，不理解既然他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而他也有同样的情感，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。事到如今樊星已经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愿了，他只想让李聿庭痛苦，以此来获得心理平衡。

对，让他痛苦。用他最害怕的方式，夺走他最在意的人。